自清初至上世纪50年代，在长达300多年的时间里，玄武湖生息着一个特殊的群体———湖民。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怎样生存？他们又是如何离开的？本文将对此一一披露。

　　最初的湖民来自镇江

　　明朝灭亡后，后湖黄册库随之灭亡，玄武湖解禁。据《首都志》载，有一批从镇江迁来的人到玄武湖落户生息。这批人成了湖民的主体。

　　据统计，1935年玄武湖共有湖民120户，705人。五洲皆有分布，以环洲为最，樱洲次之。到1953年，湖民基本集中于樱、环二洲，共92户427人（因梁、翠二洲抗战胜利后辟为公园，菱洲交通不便，所以这三洲住户已极少）。这些人中，完全靠湖为生者29户，120人；主要靠湖为生并兼种少量土地者25户117人；主要种地兼搞湖上工作者2户10人；单纯居住湖内不依靠湖生活者29户147人，小商贩7户33人。以湖为生者仍是多数。湖民所从事的职业主要有划船业、打渔业、水上植物栽培、农田耕作及果木栽培等。这些生产活动在民国时期均在南京市园林管理处的控制之下，并须向管理处交纳一定的费用。

　　湖民中素有“五大姓”的说法。这“五大姓”是夏姓、石姓、苍姓、朱姓、胡姓。据1938年的统计，环洲的173户人中，石姓为32户，朱姓为23户，夏姓为18户，苍姓为17户，胡姓为13户，约占全部户数的60%。载客游湖，是湖民的主要谋生手段之一

　　用木船作为游船，载客游湖，是玄武湖湖民的主要谋生手段之一。1928年，玄武湖所拥有的这类游船即已达200余只。湖民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有组织起来的愿望。南京市园管处从便于管理出发，也支持湖民组织起来。

　　1929年4月，全体湖民推夏长庆、苍士铎为首，创设了“玄武湖船业合作社”，并拟定了十五条章程。1946年，湖船发展到400余只，夏长庆等又呈请成立了“玄武湖船业职业公会”。1948年，在市园管处的领导之下，还成立了“南京市游船职业工会”，对会员所登记的游船，按照数目每船发给木质会员证一方，并编列号码。

　　以渔业为生的湖民也有自己的组织。他们基本上是以洲为单位，每洲有自己的渔户头。如1935年，各洲的渔户分别是：环洲———夏长庆、朱发朝、胡士正、石秉庚、朱发堂。菱洲———苍国长、苍成茂。樱洲———夏松雨。

　　湖民下湖采摘湖产，或从事捕鱼，以小组为单位，每组由一个渔户头负责，统一规定捕采时间和区域，以锣声为号。如1947年，组织湖民采菱，全湖渔民就组织了10个组。

　　从事农业生产的湖民曾有农会组织。如1941年11月，后湖区农会的理事长就是夏长庆。

　　从事游船业的有一批女湖民，她们被称为“船娘”。这些船娘多数没有文化，但对游客彬彬有礼，作风正派。田汉先生、程千帆先生等曾用生动的笔触描写过她们，笔者也曾多次撰文介绍，这里不再赘述。

　　湖民们的自发反抗与斗争

　　1927年，玄武湖管理局以湖民采菱、捕鱼日收入远远超过管理局所售票价为由，提高了售采的票价。湖民们纷纷表示不满。以夏荣为首的湖民到管理局请愿，要求收回成命。遭拒绝后，遂鼓动湖民拒买采捕票，买过的也要求退还，一时掀起了反抗风潮。当局逮捕了夏荣等人，市政府还于7月4日专门为此事发出布告，威胁湖民，此风潮才渐渐平息下去。

　　1942年8月，以张永富为首的全体湖民呈请汪伪南京市政府免征“娱乐捐”。呈文中说：“玄武湖原系清闲游览胜地，并非游乐场所……营业游船者生意自然清淡，甚至无人问津……固船业生意更不能发展。湖民生计全赖湖产，现已被人包去，……目下米珠薪桂生活增高，全湖人民生计艰难，支持不易，焉有力缴娱乐捐乎？”迫于湖民的压力，汪伪南京市长周学昌只好下令“准将本年应纳娱乐捐免予征收三个月，以示体恤。”湖民们反抗斗争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

　　湖民的政治代表———苍士钰

　　民国时期，在玄武湖湖民中最有威望的，还不是夏长庆、夏荣等人，而是他们的政治代表———苍士钰。

　　苍士钰住樱洲，出身贫寒，为人热心，常帮湖民解决难题。他1939年4月任南京市第三区第十一坊坊长，管理范围包括玄武湖、百子亭、昆仑路、丹凤街等处，但无工资。在此期间，当地人申请土地、办理营业执照，均须由苍士钰盖章，因此求他者常事先请他吃一顿。家里略有土地，但本人不耕种，租给别人，收取地租。1940年8月，苍士钰作为湖民代表，呈请伪市政府减轻船捐额数，被批准，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船民的负担。南京沦陷后，喇嘛庙内“主持无人，不但供器家具一空，即便佛像之金身亦被流氓搜刮，破烂不堪。”经伪国府参军处总务局局长孙铭推荐，“长斋礼佛”的苍士钰移信庙内修持。他工作认真负责，注意保护庙产，时常清扫，喇嘛庙面貌焕然一新。1942年4月，他被市园林管理处雇为正式职员（按今天的话说，就是当了政府的公务员），始有工资，但1945年又以其“历年来并无贡献，反借名图利，不到处办公，坐享俸禄”为由，免其职员身份。5月让其担任联保主任。1949年3月，市园管处欲成立玄武湖生产促进会，选出9人担任筹委会的委员，苍士钰是其中之一，仍作为湖民代表，他注意保护湖民利益，因其与国民党上层人士有所来往，每次派壮丁、抓壮丁都被他出面阻止掉，因此玄武湖从未有一人被抓过壮丁。

　　苍士钰于1949年病逝，享年63岁。湖民群体的迁移

　　1952-1953年，为扩建公园，将游览面积扩大到环、樱、菱三洲，同时也为了改善湖民的生活条件，南京市人民政府决定对玄武湖内的湖民及其他住家户进行大规模的拆迁。

　　拆迁工作由市政建设委员会统一部署，由“湖民迁移办公室”具体负责。迁移湖民开始于1952年，玄武湖管理处先拿出和平大沟土地作为交换，由政府补助迁移费，先期迁出了武庙闸、环洲北段与菱洲的全部居民。1953年，拆迁工作全面展开，到11月上旬，将樱、环二洲的80户住家、洲城根的27户住家全部迁移出去，共用去拆迁经费713931150元（旧币，包括收购房屋、田产、安置等费用）。

　　湖民拆迁去向大致是：昆仑路（26户）、新庄村（31户）、玄武新村（2户）、玄武门附近（12户）等。

　　这些湖民后来多数成为玄武湖公园的正式职工，从事水产、园林、游乐等工作。但湖民作为一个历史时期的群体，至此亦不复存在。李源

（南京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