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五岁，先君子即世，兄年十八。先君在日，庭训极严，性尤端肃，动履不苟。生平故旧门生，多列黉宫，而先君子潦倒半身，矮屋无光，一种傀儡之气无处潜消，常於课兄时抒其愤懑，以属望之殷，不觉谴责之俱厉。故早夜攻苦，较悬梁刺股者恒苦焉。一旦订忧，茕茕孤立，托足无门，谨遵遗令，从刘静川先生游。先生器异之，谓濶达沉毅有先父风，乃红巾肆害，琴书高搁，继就学於向仙槎，师率余同门，课诵尤严於向师。时以母氏操劳过甚，遂肩其任，带经而锄，课予家塾，逐字讲解，不使稍荒于嬉，晚间读倦，兄则高声朗诵，旁证曲喻，以趋其睡魔，常於梦寐间领悟焉。偶就外傅，束修膏火不少吝，手谕谆切，勉读父书无虚日，担囊寻师者十二年，虽家事繁冗，不以纤毫纷其志，府院试必偕行。余性放，兄裁之以义，不使过肆，尤喜挥霍，多借贷以扩其用，兄则暗中归赵，恐为予累。

光绪丙子，母以高年倦於勤，命析炊，兄啼泣者数日，憾余学问末成，无以对先人於地下，不得已分爨焉。余时外馆，一切家事待兄而治，教子侄一体。无何辛巳岁，疟疾数月而卒。呜乎，兄以奋发有为之身，不幸先君早逝，未能发迹芸窻，以遂其功名之心，而经营踌躇欲有待於余，乃余也謭劣顽钝，不克负荷先人之箕裘，出人头地，稍慰吾兄，一日之志以卒成先业，负疚之深，此憾何能一日忘耶。今者谱牒功竣，兄素有志未逮，余幸附诸君子後，而纂成其事，九原有知当亦欣然于万一也夫。

弟壁卿顿首泣志